陆贽的人物评价

作为历史上的一个政治家,陆贽的政治遭遇是很不理想的。他的政治才能没能得到充分的施展,这是有其历史原因和政治原因的。首先是由于当时的历史条件使他难以在一个不长的时间里取得显著成效。从整个历史趋势来看唐朝已经由盛而衰,安史之乱后的分裂混乱状态,到德宗时已持续了二三十年,政治危机和经济危机不断加深,病入膏盲,积重难返,非一般改良所能解决。

其次,唐德宗有时虽能采用陆贽的建议,但总的来说,他对于陆贽的许多重要主张“虽嘉之”而“不能用”,“爱重其言”而“不从”,有时“虽貌从”而“心颇不悦”,“所用才什一”。这样,尽管陆贽后来身居宰相之位,也极大地限制了他的政治作用。

第三,宠臣裴延龄等“以聚敛为长策”,虽然引起社会的不满,但“独幸于天子”,他们结党作恶,“朝廷无敢言其短”,而陆贽“独身当之”,与他们进行了不懈的斗争,后来裴延龄等造谣中伤,以不实之词进行诬陷,结果唐德宗听信谗言,移陆贽为忠州别驾。陆贽直至去世,十年之内未能发挥政治作用,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历史悲剧。

实际上,陆贽的思想在中国封建社会里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新唐书》的论赞中说他的思想“可为后世法”。司马光非常推崇陆贽,在《资治通鉴》中引用陆贽的议论,达三十九篇之多,长者近千言,基本上把《陆宣公文集》的主要内容都概括了。像这样连篇累牍地记录一个人的政治主张,在《资治通鉴》中是罕见的,可见陆贽言论“资治”作用之大。

苏轼则说陆贽“才本王佐,学为帝师”。“论深切于事情”,“智如子房而文则过,辩如贾谊而术不疏,上以格君心之非,下以通天下之志…使德宗尽用其言,则贞观可得而复”。并把陆贽的奏议文集进呈给宋哲宗说:“若陛下能自得师莫若近取诸贽。”“圣言幽远如山海之崇深,难以一二而推择,而贽之论,开卷了然,聚古今之精英,治乱之龟鉴。”

南宋也有人把陆宣公的奏议进呈给皇帝,说:“斯皆治道之急务”,“无片言不合于理,靡一事或失于机,策之熟,见之明,若烛照”。希望皇帝把它“置坐之隅”,以引为鉴戒。直到明清,一些政治家对陆贽仍颂声不绝。

明末清初的著名学者王夫之认为“唐室为之再安,皆敬舆悟主之功也”,范文澜《中国通史》称“陆贽是唐朝中期卓越的政治家”,这个评价是当之无愧的。 权德舆:吾唐不幸,复摈弃于陆公...公之秉笔内署也,搉古扬今,雄文藻思,敷之为文诰,伸之为典谟,俾僄狡向风,懦夫增气,则有《制诰集》一十卷,览公之作,则知公之为文也,润色之余,论思献纳,军国利害,巨细必陈,则有《奏草》七卷。览公之奏,则知公之为臣也。其在相位也,推贤与能,举直错枉,将斡璿衡而揭日月,清氛沴而平泰阶。敷其道也,与伊说争衡,考其文也,与典谟接轸,则有《中书奏议》七卷。览公之奏议,则知公之事君也,古人以士之遇也,其要有四焉:才、位、时、命、也。仲尼有才而无位,其道不行;贾生有时而无命,终於一恸。唯公才不谓不长,位不谓不达,逢时而不尽其道,非命欤?裴氏之子,焉能使公不遇哉?说者又以房、魏、姚、宋,逢时遇主,克致清平。陆君亦获幸时君,而不能与房魏争烈,盖道未至也。

刘昫:近代论陆宣公,比汉之贾谊,而高迈之行,刚正之节,经国成务之要,激切仗义之心,初蒙天子重知,末涂沦踬,皆相类也。而谊止中大夫,贽及台铉,不为不遇矣。昔公孙鞅挟三策说秦王,淳于髡以隐语见齐君,从古以还,正言不易。昔周昭戒急论议,正为此也。贽居珥笔之列,调饪之地,仆容易哉!

宋祁:德宗之不亡,顾不幸哉!在危难时听贽谋,及已平,追仇尽言,怫然以谗幸逐,犹弃梗。至延龄辈,则宠任磐桓,不移如山,昏佞之相济也。世言贽白罢翰林,以为与吴通玄兄弟争宠,窦参之死,贽漏其言,非也。夫君子小人不两进,邪谄得君则正士危,何可訾耶?观贽论谏数十百篇,讥陈时病,皆本仁义,可为后世法,炳炳如丹,帝所用才十一。唐祚不竞,惜哉!

苏轼:伏见唐宰相陆贽,才本王佐,学为帝师。论深切于事情,言不离于道德。智如子房而文则过,辩如贾谊而术不疏,上以格君心之非,下以通天下之志。但其不幸,仕不遇时。德宗以苛刻为能,而贽谏之以忠厚;德宗以猜疑为术,而贽劝之以推诚;德宗好用兵,而贽以消兵为先;德宗好聚财,而贽以散财为急。至于用人听言之法,治边驭将之方,罪己以收人心,改过以应天道,去小人以除民患,惜名器以待有功,如此之流,未易悉数。可谓进苦口之乐石,针害身之膏肓。使德宗尽用其言,则贞观可得而复。

范祖禹:① 陆贽论用兵之乱如蓍龟之先见,何其智哉。夫岂如瞽史之知天道乎,亦观其事而知之也。非独如贽之贤者能知之意,天下之凡民亦必有知之者,惟人君不觉也。天下之患在于人莫敢言,而君不得知,言之而不听,则末如之何也,必乱而已矣。 ② 德宗于危乱之中,斯须不可无贽,及其用裴延龄之谮,则弃之如脱屣然,于所厚如此,宜其无所不薄也。 ③ 德宗好察而不明,是以致乱,而不自知其非。陆贽欲正其心术,故必原其祸之所起而极论之,使之惩既往之失,防未然之悔也。诗曰:“犹之未远,是用大谏。”陆贽有焉。

陈长方:赤符兆此水,黄图蒙楚氛。上天眷李氏,未许鲸鲵吞。胚胎出仁人,来佐文皇孙。如凤不鸷搏,坐使众鸟君。奉天累卵危,柱石繋公存。奈何儿曹痴,但侈李浑勋。或云诏令下,雪泣山南军。琐琐计功阀,浅识难与论。君看商辛罪,讵可臣周文。朝有一微子,国势南山尊。道大与时背,晚弃天之垠。溟渤泄毫芒,世已高清芬。穷通一吷耳,止止毋重云。

叶梦得:唐人房乔、裴度优于德量,宋璟、张九龄优于气节,魏郑公、陆贽优于学术,姚崇、李德裕优于材能,姚崇蔽于权数,德裕溺于爱憎,则所胜者为之累也。

朱熹:陆宣公奏议末数卷论税事,极尽纤悉。是他都理会来,此便是经济之学。

洪迈:① 德宗辅相之贤,如崔祐甫、李泌、陆贽,皆身没则已。而独于汤、杞二人惓惓如此,是可叹也! ② 若唐宰相三百余人,自房、杜、姚、宋之外,如魏徵、王珪、褚遂良、狄仁杰、魏元忠、韩休、张九龄、杨绾、崔祐甫、陆贽、杜黄裳、裴垍、李绛、李藩、裴度、崔群、韦处厚、李德裕、郑畋,皆为一时名宰,考其行事,非汉诸人可比也。

周佐:贽之在唐,学究天人,志存经世,偶遭遇德宗,属时多艰,谋谟帷幄,剪除群凶,功在社稷。文章节气,师表百世。先正谓其功业赫然,心行不戾于圣贤之道,其视陆逊父子,以智谋翊戴偏方,不啻碔砆之与美玉,一祀一否,舆情未惬,非所以示褒崇之道,昭劝戒之方。

李贽:奏议者,议一时之务,而奏之朝廷,行之邦国,断断乎不容以时刻缓焉者也。奏议多矣,而庸独称陆宣公者,则以此公之学有本,其于人情物理,靡不周知,其言词温厚和平,深得告君之体,使人读其言便自心开目明,惟恐其言之易尽也。

王夫之:① 其后如陆贽、杜黄裳、裴度,立言立功,赫奕垂于没世,而宁静淡泊,固非其志行之所及也。 ② 贞元以后,棼乱之宇宙,孤危之社稷,涣散之人心,疆悍之戾气,消融荡涤,而唐室为之再安,皆敬舆悟主之功也。 ③ 萧、曹、房、杜之治也;刘向、朱云、李固、杜乔、张九龄、陆贽之贞也;孔融、王经、段秀实之烈也;反此而为权奸、为宦寺、为外戚、为佞幸、为掊克之恶以败亡人国家也;汉文、景、光武、唐太宗之安定天下也;其后世之骄奢淫泆自贻败亡也:汉高之兴,项羽之亡,八王之乱,李、郭之功;史已详纪之,匹夫匹妇闻而与知之。

陆以湉:此四人者(陆贽、诸葛亮、范仲淹、文天祥),皆经纶弥天壤,忠义贯日月。

陈宏谋:陆宣公奏议,岂尝有意追琢为文。祗以谋人家国。义气激昂,不自知其恳到详明,文章遂足千古。乃知名贤大篇,原本忠孝,固未许肉食者伪作也。以忧国忧民之真心,为忠君爱国之确论。不尚词藻,不事激烈,恻然动人,千载下如见其心,章奏中至文也。

纪昀:宋祖作贽传赞,称其论谏数十百篇,讥陈时病,皆本仁义,炳炳如丹青,而惜德宗之不能尽用。故《新唐书》例不录排偶之作,独取贽文十馀篇,以为後世法。司马光作《资治通鉴》,尤重贽议论,采奏疏三十九篇。其後苏轼亦乞以贽文校正进读。盖其文虽多出於一时匡救规切之语,而於古今来政治得失之故,无不深切著明,有足为万世龟鉴者。故历代宝重焉。

汤鹏:是故燕惠王有乐毅而不能用,楚怀王有屈平而不能用,项羽有范增而不能用,汉文有贾谊而不能用,唐德宗有陆贽而不能用,宋神宗有苏轼而不能用,此左右谮愬之罪也,此乾坤憾事也。

石蕴玉:扶危定倾,兖职无阙。消兵散财,行恒言物。

曾国藩:陆敬舆事多疑之主,驭难驯之将,烛之以至明,将之以至诚,譬若御驽马登峻坂,纵横险阻,而不失其驰,何其神也!